没有最差的卦,也没有最好的卦。。同一卦,针对不同的事件,卦意是不一样的。
《易经》最后一卦,为什么是“未济”?
答案,其实就在《周易.系辞》里。
《系辞下》第七章云:“《易》之兴也,其于中古乎?作《易》者,其有忧患乎?”
这是说,《周易》的兴起,大概在中古时代吧?作《周易》的人,大概心怀忧患吧?
“中古”,指何时?
《系辞下》第十一章又云:“《易》之兴也,其当殷之末世,周之盛德邪?当文王与纣之事邪?是故其辞危。危者使平,易者使倾。其道甚大,百物不废。惧以终始,其要无咎,此之谓《易》之道也。”
译成白话是——《易》的兴起,大概是在殷商末年,周族道德开始隆盛的时候吧?其内容反映的是文王与商纣之间的事情吧?因此其卦爻辞中多含警戒危惧之辞。洞彻危险有所防范可以使人平安,自以为平安而疏忽怠慢反而导致倾覆。此中的道理甚为广大,一切事物都不能除外。如果能谨始慎终,做起事来大体就“没有过失”,这就是《周易》的真谛。
据说,《周易.系辞》出于孔子。但孔子“述而不作”,更可能的,是老师口述,弟子记录。
上面这两段话,可与《史记.太史公自序》相印证。
太史公曰:“昔西伯拘羑里,演《周易》”。
这的确是在殷商末年,周族刚刚强大,商纣出于恐惧而拘文王。
姬发被囚,但脑子没闲着,一方面考虑应对之策,另一方面也在占卜殷商和周族的命运。
所以,《易》中记录文王和殷纣的事情就很正常。而且,形势急迫,“是故其辞危”——就有了很多警戒危惧之辞。
一句话来概括,以《未济》作为《易》之结尾,即“作《易》者”之“危辞”也。
《未济》之前,是《既济》。
“既济”的通俗含义,就是“已实现”;而“未济”,则是“未竟”,如通常所说“未竟之事业”。
假若,《周易》确为被纣王囚于羑里的文王所演,他处此逆境,以《既济》和《未济》两卦作为《易》之收尾,就可以体察到何以“作《易》者,其有忧患乎?”
《既济》,指的是当时殷商的运命发展。
其卦辞曰:“既济,亨小,利贞;初吉终乱。”
《尔雅.释言》:“济,成也。”《正义》:“既者,皆尽之称,万事皆济”。
《既济》,是六十四卦中,唯一六爻皆当位有应之卦。六爻皆正,各得其应,所以说“亨小,利贞”——柔小者也得亨通,有利于所“贞”之事。
这恰似当时商王朝的局面——“烈火烹油,鲜花着锦”,殷纣王在朝歌肉池酒林、夜夜笙歌。
然而,卦辞又说,“初吉终乱”。
初,当位有应,所应在四;而四当位于互离之中,离为光明,光明互见,故曰“初吉”。九三上应上六,上六在坎,坎为险,当有乱事发生,故曰“终乱”。
《周易》,在卦爻辞中,常以生动的具体事例作为佐证,而且,很多事例都是殷商历朝和先王发生过的实事。
比如,“王亥丧牛羊于有易”、“帝乙归妹”、“箕子明夷”、“康侯用锡马蕃庶”,等等。“王用享于岐山和西山”的卦爻辞,则大约讲的是文王自己的事情。
《既济》卦中,还讲到了殷商的一件实事,即“九三,高宗伐鬼方,三年克之,小人勿用。”
“高宗”,是商王武丁的庙号。“鬼方”,是周族对西部方国的统称,其指的,应该是武丁与“羌方”“土方”等方国的战事。虽言“克之”,但《象》曰:“三年克之,惫也”,也极大消耗了殷商的实力。
“小人勿用”,通常的解释,是“伐,国之大事”,所以作为“小人”的一般庶民,不可据此爻行事。其实,文王称殷纣为“小人”更恰当,这是占卜殷纣不要效仿商高宗攻打周国。
总之,《既济》之卦,看似“六爻皆当位有应”,可是其中蕴含着“初吉终乱”之象。
其“六二,妇丧其髴(fu),勿逐,七日得。”“上六,濡其首,厉”,也当有其事所指,只是后人都搞不清了。
前面说到的几件实事,到春秋战国时,就已经众说纷纭搞不太清了。
接着来看《未济》卦,就更容易理解文王的思路了。
《未济》卦,其象为水火不容,阴阳错位。给人以“剑拔弩张”“局面胶着”之感。
然而,《诗》云:“靡不有初,鲜克有终。”“未”,是“未成”,但又是“未终”。
龚自珍曾发感慨道:“《未济》终焉心缥缈,百事翻从缺陷好。吟到夕阳山外山,古今谁免余情绕。”
细品《未济》卦之六爻,的确是“吟到夕阳山外山”情势。
“初六”,小狐“濡其尾”,显然柔弱无力,面临困难。
“九二”,“曳其轮,贞吉”,只要“只要拽动车轮,坚持向前”,便可守正则吉。
“六三”,“未济,征凶,利涉大川”,大业尚未成功,必还遇到很大险阻,然而总体上却可风浪无碍涉过大川大河。
“九四”,“悔亡”,去除颓丧;虽九四不正,与二、三互震,有用兵之象,三年伐鬼方。这个“鬼方”,当不同于《既济》的那个,更似指殷商。四,至上为艮,卦象有坎川,以“山川”赏封于“大国”。《象曰》:“志行也”。或许,这意味着后来的征讨商纣而建周。
“六五”,以柔居离之中,离为火,有光明文明之象。五为《未济》之主,故曰“贞吉”。五失位本有悔,变正则为“乾之九五”,故曰“无悔”。《易》中“君子”,多指君王,“君子之光,有孚吉”,象“九五之尊”的周天子之德,光被天下。坎为孚,五居互坎之上,应在二,二亦在坎,孚而有应,故曰“有孚吉”。
“上九”,上应在三,三为坎,坎为孚,坎水有酒水之象,因三在坎中,上也居互坎之上,故曰“有孚于饮酒”;然失正居上后,令本有其咎变正应三为“无咎”。“濡其首,有孚失是”则不然,上九所应在坎,坎为孚,“失是”即“失正”,失于正道,便头在水中了。饮酒失德,这更像是占卜商纣的命运,所以《尚书.酒诰》以殷商为戒,强调节制饮酒之重要。
说回到《未济》卦辞。
虽二、五爻失位,但六五以柔得中,有谦和之气;天地之气相交,交而通,故曰“亨”。
“小狐”,应解为文王自指。《易》有“大人虎变”“君子豹变”之语,然此时,姬发尚未“王天下”,故曰“汔济”。“汔”,即将,几乎;“汔济”,即将成功。“濡其尾”,力弱,像周族当时局面。但《彖》曰:“虽不当为,刚柔应也”,各爻均能以阴应阳,以柔应刚。
很可能,文王便据《未济》卦,坚定了忍辱负重、兴兵克商的信念和决心。
《系辞下》第九章有“《易》之为书也,原始要终,以为质也”一大段话,可以作为理解《未济》卦意义的辅助。
译成白话是——《周易》这部书,追寻事物的原始势态,探求事物之最终结局,然后将由始至终反映事物的道理,归纳为一个个卦体。六爻互相错综,只反映特定时间内的阴阳物象。象征事物开始的初爻,意义难以理解;而象征事物终极的上爻,意义则比较好理解,这就如同事物发展的本末一样。初爻的爻辞,比拟事物的开端;上爻,则决定事物的最终形态。如果错综其物象而数算其卦徳,辨别是非吉凶之理,则没有二、五之中爻,就不能完备其道理。
读《易》,不可离开“作《易》者”所处的局势、时代;解《易》,定须关注其中的“转圜易变”思想。
该文章投稿作者:白回眸一笑,如若转载,请注明来自鱼鳞桐程网:https://www.yulintongcheng.com/85178.html